幻想猴子

文/古碧玲  【自立晚報】1988年10月

 

相信看過侯俊明畫作的人,很少會淡忘它們,不管是讚嘆,或是排斥。截至目前為止,侯俊明其人其畫所引起的爭議,恐怕不是任何甫從學院踏出的新鮮人所能相較的,即使連在畫壇創作多時的老鳥也得自嘆弗如。

從八歲開始的畫作,侯俊明都一一保存,整個發展過程,侯俊明都在「循規蹈矩」的軌跡中行走,看他由童稚的畫作,到突破繪畫的平面框架,以任何可利用的素材,配合語文的敍述,實令人驚嘆。這名綽號「猴子」的少年,曾經那麼專注地投入素描、寫生、油畫,也曾經瘋狂地仿效梵谷,畫出熾焰般張牙舞爪的畫作,直到一次因胃出血住院後,打破了注重外在形式的限制,破繭而出的他,彷彿走入一個奇幻世界,創作的靈思無法遏止地湧出。

去年,侯俊明在藝術學院的畢業展中,裝置了一個空間,他命之為「工地秀」,各式各樣的「性事」無所遁逃地跳脫出來,許多觀眾無法面對如此直接的描繪,斥之為「性幻想狂」,有人甚至寫道:「真想看看你的人,是否也像你畫的?」也有人寫著:「污穢下流!」還有人說:「看不下去了,我想出去吐,我很喜歡你的畫,但我真的很想吐。」當然,也有少數能接納者,給予肯定,例如:「太好了,你畫出我一直想畫的東西,再努力!」

事實上,撇開「性事旦旦」的創作內容,侯俊明只是把取材自外界回歸到自我,因為當他受困於胃出血,只能窩居病牀時,他再也不能出外寫生,而他開始擔心生命會從糞便中的血塊消失,於是,他終日焦慮地審視「蹲踞」的結果,注視著排泄物由黑色、暗紅色、紅褐色、黑綠乃至於黃綠而土黃,由色澤的變化裡擇尋內在的生命狀況。這段時期、他將觀察自身生命繪成小小的手稿,開始把排糞和創作合一,他感覺到這種轉變的「荒謬性」,但也出奇的自由,開始玩將起來。

入伍後,軍隊的單調生活,促使「猴子」更加天馬行空地幻想,彷若小精靈引著他找出內心裡那個「小女人」;自此,「小女人」開始無所不在地伴著他,他試圖把空間裝置成曾和「小女人」生活過的痕跡,而真實生活中的「小女人」也不斷地給予他肯定。

不知道「猴子」以「性」為創作內容的階段會到何時才停止,但是這個既自戀又神經質的少年,如果真能坦然面對一切「荒謬」,無疑地,將是一個令人無法忽視的藝術工作者,縱使是戲謔的作品,也不容輕看。